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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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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秉仁自進了牢房,就一直不開口。

老三猜到他在等信王救他。

老三特地到牢裏,給他報信,“你就別等信王啦。前天他原本要帶人往這邊來的。可是走到半道,又被人給追了回去。聽說朝廷已經派人押送他進京。你瞧我說什麽來著?他自身難保。”

高秉仁眼皮子動了動,根本不信。

老三嘖嘖兩聲,“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。行啊,我就等著上面的判決下來,我親自給你送斷頭飯。到那時,我看看你還嘴硬不?”說完,轉身離開。

高秉仁頭也不擡,低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
沒有了高秉仁和吳江作對,小四很快在鹽儉縣紮根立足。

前任縣令是個萬事不管,只收銀子的糊塗官。

小四卻是年輕有為,手段果決,一上任就將雁山最大的土匪窩給端了,不少百姓都稱鹽儉縣上方的天空終於青了。

而那些依附於高秉仁和吳江的員外郎們擔心小四秋後算賬,找他們麻煩,商量過後,主動向小四拋來橄欖枝。

小四倒是很給面子答應赴宴。

宴席擺在鹽儉縣最大的酒樓--清風樓,裏面珍珠門簾,雕檐映日,畫棟飛雲,燈火輝煌,人聲嘈雜,喧鬧非凡,又有濃妝艷抹的妓女坐在大堂中間琴奏舞曲,歌聲甚是美妙,吸引眾賓客連連叫好。

小四帶著二哥和三哥如約而至,小二徑直帶他們上了二樓最大雅間。

鹽儉縣的員外郎全來齊了,圓桌上,擺滿了精致的佳肴,十來個顏色鮮艷的姑娘錯落有致坐在雅間另一側撫琴吟唱。

待他們三人進去,為首的劉員外立刻叫停,讓這些妓子過來作陪。

小四看也不看這些衣著暴露的妓子,擡了擡手,“家母管教甚嚴,不讓我在外吃花酒。要不然就要罰我在祠堂下跪認錯。各位既是誠心請本官,就別給本官添麻煩了。”

他這話說得婉轉,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。大家自然不敢有什麽意見,誰讓人家已經把鹽儉縣牢牢握在手心呢。

以前他們可是跟他對著幹的,要是這人存心找麻煩,他們還真沒法子。

各位員外紛紛看向劉員外等他拿主意。

劉員外笑容可掬,揮退這些妓子,主動上前給小四斟酒,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,“縣令大人侍母至孝,真是感人啊。這酒可是清風樓最拿手的秋露白,以前也是做過禦酒的。大人不妨嘗嘗。”

喝酒而已,小四倒也沒推辭,端起來細細品了一小口,“不錯,這酒當得起禦酒二字。”

劉員外又給他滿上,臉上堆笑,真心又誠懇,“劉某欽佩大人人品,以後我劉某人唯大人馬首是瞻,請大人一定幹了此杯,收下我這一番心意吧。”

他說得如此謙卑,小四笑容可掬,跟他碰了一杯。

待他敬完,其他人也紛紛上前,小四來者不拒。

酒過三巡,員外們紛紛獻禮,一個個紅封送上前,劉員外老臉笑成一朵花,“小小心意不成敬意,望縣令大人千萬別嫌棄。”

小四將他們的紅封一一退了回去,站起來,圍著飯桌將眾的臉色盡收眼底,他笑瞇瞇開口,“前些日子你們聯合吳江和高秉仁對我發難。我一早便知。但是我顧某人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。只要你們能夠聽我的話,將自己名下所有良田都到官府登記,我可以在此保證,今後絕不為難他。”

眾人面色大變,果然是要沖他們開刀了?

小四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,給他們算一筆賬,“一畝良田,就算你們全趕上好時候,也才得一百八十文。三成稅也才五十四文。一頃地是五十四兩銀子。十頃地是五百四十兩。”他隨手打開一張紅封,亮給大家看,笑了起來,“你瞧,這一次就給了我兩百兩。”他話峰一轉,“如果我要使衙役們去你們店裏跑幾回,你們損失不就補上來了?”

他彈了彈衣袖,神態頗為閑適。

他這是威脅!員外們臉色一個個鐵青,顯然沒想到這人居然不貪財,一心只想著做好官。

小四深知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的道理,笑瞇瞇道,“是做敵人還是做朋友,就看各位的選擇了。不妨告訴各位,我上頭有人。”在眾人目光移過來,他端著酒杯飲了一小口,笑瞇瞇給大家解惑,“現任知府大人就是我的泰山。”

想將我整垮,下輩子吧!

眾人面色如土,顯然沒想到這一茬。

小四淺淺一笑,落了座,“不妨給大家交個底,我呢,只想當個好官,為民請命的清官。誰要擋我的路,就和那吳江和高秉仁一樣下場。在座各位都是聰明人,相信你們能做出正確的選擇。”

他態度強硬,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。

員外們心中暗恨,早知如此,當初他使人查良田,他們何苦讓人去攔?很顯然他記了仇,他們卻無可奈何。

眼見著氣氛緊張起來,老二眼珠子轉了轉,上前幫小四打圓場,站起來給大家斟酒,“其實你們想想,錢財乃是身外物,你們一代代經商,已經積攢不少財富,只會讓你們的財產增加,並不能提高你們的地位。你們應該培養家族子弟,像我四弟這樣考取功名,當個官,你們家族就有了底氣。你們想想我說的有沒有道理?”

這些員們們紛紛交換眼神,有的人眼珠子轉了轉,“大人說笑了。”劉員外將紅封送上前,“現在奸臣當道,縣令大人就算想當清官,也沒人會記得大人的政績。何不你好我好大家好呢?”

到底是年輕,不知道當貪官的好處,只想著青史留名,卻不知清官哪是那麽容易就能當的。多少官員當初都是打著‘為百姓謀福祉’這個宏願,但等他們當了官,這些偉大志向都會拋到九霄雲外。

為什麽會這樣?因為清官容易得罪人!會被別的官員打壓!水至清則無魚,尤其是當今朝堂,當個清官,只能像崔知府這樣,被貶至邊陲小地,升遷的機會已是微乎其微。

又有一員外附和,“就是,我聽說那福州安陽縣縣令也是個清官,寒窗口讀十幾載年,好不容易考上功名,卻不會當官,非要沽名釣譽去當那清官,兢兢業業幹了四年多,誰看到了?皇上聽信奸臣的話,說擼就給擼了。”

又有一人苦口婆心勸道,“就是!當清官太危險,不如當個糊塗官,多撈些銀子,打點上峰,也好早日到京城做官。”

……

一人接一句,倒是把當貪官的諸多好處數了個遍,小四聽得分外刺耳,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大怒,“我娘說了,當官不為民做主,不如回家賣紅薯。你們要是打著賄賂我的主意,我勸你們趁早死了心。”

大家見他發這麽大的話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紛紛住了嘴,將手裏的紅封揣回兜裏。

老三坐在旁邊,瞧著這一幕,心裏暗樂,吃飯還能看一出這麽好的戲,真是下飯。

員外們惹怒了縣令大人,一時間誰也不敢上前答話。

劉員外當仁不讓被大家推出來,開口就是一句奉承,“大人年輕有為,對錢財不上心,劉某人佩服。”到底是年輕氣盛,只知道勇往直前,不懂得變通。

小四板著臉不說話,對他的恭維絲毫不受用。

劉員外老臉一紅,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,擺明是要他們讓步了。

其實縣令大人說得倒也對,如果他真的想當個清官,他們這些人將良田登記到官府,遠比賄賂他的銀子要少得多。但是誰知道他這官能當幾年呢?等他一走,換個新縣令,到時候他們既要交稅又要賄賂。那才是活不下去了。

老二唱起了紅臉,謙虛得擺擺手,“非也非也。其實我顧家也是經商的,我們哥幾個也都知道各位的難處。我們顧家也不缺錢,我們也看不上你們奉上來那仨瓜兩棗。”

眾員外捏著紅封,一個個差點被他這話氣得心肌梗塞,幾百兩銀子在他眼裏竟是仨瓜兩棗?這顧家很富嗎?

小四緩了神色,吃了幾口菜,慢條斯理道,“其實我倒不是嫌你們錢給的少。而是我這人沒什麽追求。我家裏就是開飯館的,什麽好東西沒吃過。酒嘛,我家中就有好酒,色嘛,我家有賢妻,看不上旁人,賭嘛,那是管不住自己,不說也罷。我有三兄弟個個和睦友順,族人也積極向上。我呀,就是想青史留名,當個好官,為我顧家揚名。”

眾員外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如此大喇喇說自己想青史留名。

劉員外笑瞇瞇給他滿上,“大人志向宏偉,我們也不給大人推後腿。大家說,是不是?”

他話音剛落,有幾人大聲附和,卻也有少部分人敷衍著。

小四也沒放在心上,既然不聽話,那就讓他們吃點苦頭再聽話。誰怕誰呀!

沒過多久,鹽儉縣的人都知道小四說得那句名言。

百姓們紛紛感慨,朝廷終於給他們派來個好官。

接下來的日子,老大忙著開飯館,林雲舒帶著淩淩張羅開武館的事宜。

武館門口寫著告示,如果身手好,可以推薦進縣衙當差。

只這一條,報名者無數。

吳江之前的那些衙役,一小半參與劫囚,另一半躺在炕上不能動彈。

但縣城的安全可等不了他們,於是小四大手一揮,全部革職,重新對外招人。

這要是換成別人,肯定要顧忌這,顧忌那,但小四卻是不怕。他是鹽儉縣老大,要招什麽樣的衙役,他說了算。

老三這個捕頭為了招到身手好的手下,天天在教場跟人較量。

他要求高,在他手底下打不到三個回合全都淘汰。

林雲舒開的武官,倒是給這些人開了方便之門。

有些人天生力氣大,但是沒學過武,所以不懂得防禦與攻擊,在老三手上過不了幾招就敗下陣來。

可到了武館學習,由淩淩和幾位鏢師教導,武功水平逐步提高。老三時不時就會過來考核,只要通過,就會將這些人收為手下。

漸漸地,前來武館報名的人越來越多。

武館比縣衙的演武場還要大,各種工具更多,淩淩天天帶著虎子往這邊跑。

十一月中旬的時候,京城宗人府終於派捕快下來錄口供。

其實按照以往的習慣,這些犯人應該押送到京城。

但誰讓發生劫囚事件,崔知府擔心半路再有人劫囚,就在奏折裏請示,讓宗人府的捕快下來錄口供。

來人是京城中有名的名捕,名叫王小刀,年紀很輕。

進了縣衙,王小刀連客套話都沒說,直接讓小四帶他去牢房。

小四寫了張條子,交給老三,讓他帶王小刀去牢房。老二自告奮勇也去幫忙。

一路上,老二試圖跟王小刀套近乎,但對方是個寡言的性子,輕飄飄地看了你一眼,那眼裏的寒光就能讓人不寒而栗。

老二面上訕訕地,倒是老三瞧著他手裏的寶刀十分眼纏。以他的眼光來看,這人手裏的寶刀價值千金,比他手上這把好多了。也不知他能不能有幸見識一番。

可惜這人不是個好說話的,老三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渴望,將人帶到牢房。

王小刀看著兩人,“請你們先出去,我要審案。”

老三抱著刀立在一旁,一動也不動,“那可不行。誰知道你會不會嚴刑逼供,讓他改口供。”

王小刀臉上一冷,“我乃是四品堂堂帶刀侍衛。我會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嗎?”

“大人,既然你知道分寸,那你一定不介意我們在旁邊看著了。畢竟我們也是按規矩辦事。”老二上前打圓場,卻也句句向著自己人。

王小刀笑瞇瞇點頭,“做得不錯!就該這樣!”

老三一楞,撓撓頭看向老二。啥意思,他剛才是詐他們的?

老二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。

王小刀挨個進行審問,三個土匪之前殺過那麽多人,唯一的倚仗就是吳江,得知他已經死了,知道他們已經沒了活路,什麽話都往外說,稱得上知無不言。

高夫人卻一心想要出去,只想著戴罪立功,把什麽事情都推到信王身上。

其實她這形為也能理解。畢竟信王跟她只是拐著彎的親戚,但如果事情都是高秉仁做的,那她這個枕邊人也是同罪。

高秉仁這個罪魁禍首自進來後就是一言不發,什麽口供都問不到。

小四之前按律法用過一回刑,但是明顯不管用。高秉仁硬生生給抗過去了。過去這麽些日子,他身上的傷也好了。

王小刀卻是個較真的性子,非要拿到這人口供。

於是老三和老二兩個土老帽見識到他們人生中從未見過的酷刑。

看完之後,老三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都受不住,扶墻幹嘔。而老二卻是很不爭氣,只看到第三樣,直接暈過去了。

王小刀拿到高秉仁的認罪狀,上面已經按好了掌印。他輕飄飄看了眼老三,眼中帶了幾分異樣,“你倒是條漢子。”

老三側頭看了眼屋內那個只剩下半條命的高秉仁,寒意自腳底躥起,直達四肢百骸。

他奶奶的,他之前一直以為錦衣衛就夠嚇人的,原來捕快的手段不比他們差多少。

老三將老二扶到旁邊凳子上,招手讓獄卒將高秉仁關回牢房。

誰知獄卒剛靠近高秉仁,就聞到尿味兒,低頭一瞧,剛剛那人居然將高秉仁弄失禁了。獄卒們面面相覷,暗罵一聲晦氣,一邊一個將人架起來。

高秉仁似是受到極大的驚嚇,整個人有氣無力靠在獄卒身上,像沒骨頭似的蛇。

老三搖頭,“早招不就完了,非要硬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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